□半島全媒體首席記者 張文艷

一杯香茗，三五知己，一生足矣。

在文學大家沈從文的生命里，幫助過他的好友很多很多，像楊振聲這樣一直到晚年都來往密切的，著實不多。是楊振聲，把沈從文邀到青島，教書品茶，與志趣相投的文人暢談理想；在青島，沈從文告別了生活的窘境，舒適的環(huán)境使他文思泉涌，創(chuàng)作頗豐；也是在青島，他卸掉生活的擔子，有了追求愛情的膽量，所以他才再次鼓起勇氣，向漂亮的姑娘張兆和寫信，終于俘獲佳人芳心。

此后大半生，沈從文與楊振聲同甘共苦，一位國立青大的校長，一位才華橫溢的講師，在動蕩的社會中，同乘一葉扁舟，一起與風浪抗爭，即便被迫分開時，彼此也成為了一生的牽掛！沈從文的學生汪曾祺就曾說：“他們的交往真是君子之交，既無朋黨色彩，也無酒食征逐。清茶一杯，閑談片刻，如此而已?！北酒冢雿u全媒體記者專訪沈從文研究專家，并打撈沈從文和楊振聲的回憶錄，還原兩人“亦師亦長，亦師亦友”的感人往事。

青島續(xù)緣

短暫相識，促成一生摯友

從福山路3號沈從文故居出發(fā)，如果沿紅島路，到大學路，再到龍江路，抵達龍江路11號，大約需要22分鐘的步行時間。若是穿過中國海洋大學魚山校區(qū)，則步行一刻鐘左右即可到達。彎曲的綠蔭路上，應(yīng)該有過沈從文的身影。

龍江路11號，是國立青島大學校長楊振聲的故居。

其實，最早的故居論證中，楊振聲的故居定在了黃縣路7號，如今掛牌地址改在了龍江路。對此，中國海洋大學校史研究室主任楊洪勛先生告訴半島全媒體記者，黃縣路的地址是文史專家們根據(jù)記載論證的，然而，據(jù)楊振聲兒媳、楊起院士夫人回憶，楊振聲故居不在黃縣路7號，在今龍江路11號。對此，楊主任表達了自己的觀點：“在梁實秋回憶文章中，楊振聲、趙太侔和鄧初（鄧仲純）三家合租黃縣路的一棟房子，當時梁寫的黃縣路，系記憶有誤。據(jù)在該樓住過的鄧初小女鄧宛生回憶，當年往在黃縣路4號，一棟帶院的三層小樓，一樓住鄧初夫婦和幼子，二樓住楊振聲、趙太侔二人，合用客廳。三樓孩子們住，有三個房間，楊振聲三個兒子楊文衡、楊文藻和楊起住一個房間，鄧初兩個女兒鄧譯生和鄧宛生住一個房間，楊振聲女兒楊蔚住一個房間。當時黃縣路房子不多，楊振聲居住的這棟樓大門開在黃縣路上，編號四號。后來隨著黃縣路上房子增多，樓門改開在了龍江路上，編號十一號?！?/p>

院內(nèi)，一棵高大的槐樹，用斑駁的身軀向游客展示了歲月的刻痕，老樓未經(jīng)粉刷，保留著滄桑的印記。因為敬畏，不敢高聲，進入側(cè)門，老舊的樓梯發(fā)出沉重的響聲。這棟老樓，曾接待過眾多文人雅士、社會名流，其中就有沈從文。1931年11月21日，就是在這棟小樓里，沈從文與聞一多、梁實秋、趙太侔正在喝茶，突然收到了一份令人震驚的電報：“19日志摩乘飛機于濟南附近遇難”……消息如晴天霹靂，讓一直將徐志摩視為伯樂的沈從文如跌入萬丈深淵！相信，這棟小樓留給沈從文的記憶，應(yīng)該是刻骨銘心的。

沈從文與楊振聲的相識，可以追溯到1926年9月。彼時沈從文剛剛離開北京香山慈幼院，回到與胡也頻、丁玲他們一起住的漢園公寓里，重新開啟了賣文為生的艱苦生活。當時已經(jīng)在京城小有名氣的沈從文，拼命寫作，期望能夠在完成創(chuàng)作夢想的同時，也能糊口。

這一天，沈從文正懷著悲痛的心情，創(chuàng)作《憶陸弢》。陸弢是沈從文從軍時的好友，因意外溺亡，這次事件也讓沈從文毅然決定脫下軍裝，北上求學。然而，屢次考學失利后，沈從文只得靠賣文維持生計。1925年5月，沈從文的文章在《晨報副鐫》上發(fā)表后，北大教授林宰平讀到文章深受觸動，主動邀請自稱鄉(xiāng)下人的沈從文到家里聊天，46歲的林宰平比23歲的沈從文年齡大一倍，兩人卻成為忘年交。林宰平隨即提出幫沈從文找一份既能讀書寫作，又能有固定收入的工作。

“我怎么就這么幸運，遇上這么多好人！郁達夫給我的春光還暖和著，又來了一個太陽照耀！”沈從文感嘆道。在林宰平的推薦下，梁啟超注意到了沈從文，并拜托熊希齡給沈從文安排了香山慈幼院圖書館的工作，讓沈從文終于過上了一段愜意舒心的日子。只是，文人沈從文最終還是放棄了這份工作，重新投入全職寫作，并為求學繼續(xù)努力。

再次求學

面試零分，楊振聲惋惜不已

正在創(chuàng)作時，剛剛畢業(yè)于燕京大學的同鄉(xiāng)董秋斯和張采真前來告辭。得知沈從文求學的愿望，董秋斯立刻決定帶沈從文到燕京大學報考。

1926年9月，秋高氣爽，“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審視著他，沈從文正納悶，董秋斯過來指著高大個子的男人給沈從文介紹說：‘從文，這是我們中文系的楊振聲楊教授?！敝小渡驈奈牡呐笥讶Α返臈钛┪枳姆Q，楊振聲對沈從文早有耳聞，“我看過你的不少文章，寫得很漂亮?！?/p>

面試零分，徹底給沈從文關(guān)閉了求學的大門。

在楊振聲的安排下，沈從文參加了燕京大學9月20日的特二年制國文班入學考試，這是一次特殊的單獨面試，然而，遺憾的是，沈從文“一問三不知，得個零分，連兩元報名費也退還”。多年后，沈從文在一次演講中，提到過這次面試，他的大學夢再次破滅。

對此，楊振聲的兒子楊起先生說：“父親知道結(jié)果后非常惋惜，他問那個主考人：這樣的學生你們都不要？”顯然，對于這個結(jié)果，楊振聲是沒有想到的。不過，也正是這次沒有錄取，反而給了沈從文一個全新的身份：大學講師。被沈從文視為伯樂式人物的徐志摩，一直在從經(jīng)濟和事業(yè)上幫助沈從文，就在考燕京大學落榜的第二天，沈從文就參加了徐志摩與陸小曼的婚禮。

兩年后，沈從文在給徐志摩的信中，提到想進上海美專進修繪畫，徐志摩回信說：“還念什么書，去教書吧！”因為他們的好友胡適任上海中國公學校長，兼文理學院院長，在徐志摩的推薦下，沈從文從一個北大的“蹭課生”，搖身一變成為了大學教師，并遇到了終身摯愛張兆和。

在沈從文從上海中國公學到武漢大學中流轉(zhuǎn)的時候，楊振聲仍然在為沈從文未能留在燕京大學而遺憾?！?929年，楊振聲在燕京大學擔任客座教授時就著重講解了中國新文學的現(xiàn)狀，并選取了中外有代表性的作家，上半年選講的為五四以來的中國作家，如魯迅、茅盾、蔣光慈、郁達夫、沈從文等，外國的則有托爾斯泰、屠格涅夫、陀思妥耶夫斯基、哈代等。他曾多次向?qū)W生們推薦閱讀沈從文的小說作品”，《友朋從文》的作者王道先生說，楊振聲在外一直把沈從文視為文學才子。

楊振聲字金甫，后改為今甫，1890年出生在山東蓬萊水城的一個漁民家庭，比沈從文大12歲。從私塾，到小學，再到中學，楊振聲憑借聰慧的頭腦和扎實的功底，順利完成學業(yè)。中學畢業(yè)后，他就在蓬萊八中教書，并在此時娶妻生子。1915年，楊振聲以25歲的“高齡”考入北京大學國文系。1919年考取官費，與馮友蘭、何思源等一起赴美哥倫比亞大學留學，專攻教育學和教育心理學，獲得博士學位，又入哈佛大學攻讀教育心理學。1924年回到祖國，投身于教育事業(yè)，歷任武昌大學、北京大學、燕京大學、中山大學中文系教授，在來青島前，他的身份是清華大學教務(wù)長、文學院院長。

1929年7月，楊振聲成為青島大學籌備委員會常務(wù)委員，后來被推選為國立青島大學校長。在確定聘任教師的名單中，國文講師名單第一個就是沈從文，可見楊振聲對沈從文一直是十分器重的。

破格聘任

“蹭課生”，執(zhí)教國立青大

盡管沒有過硬的大學文憑，沒有耀眼的留學經(jīng)歷，楊振聲依然接受徐志摩的推薦，決定聘任沈從文。“當時青島大學的講師薪金分為五級，從一百二十元到二百四十元不等，應(yīng)該說待遇是比較優(yōu)厚的。楊振聲顯然是想把沈從文引進他所任職的高校任教，從而解決他的生活問題”，王道先生說。

“楊振聲先生打造的國立青大，在山大整個校史上，是前無古人的，他不拘一格聘任人才，聘任沈從文時是有人反對的，但他并不在意外界的眼光，他慧眼識英雄，給予他們廣闊的平臺”，山東師范大學李宗剛教授說。當時魯迅就曾致函章廷謙：“青島大學已開。文科主任楊振聲，此君近來似已聯(lián)絡(luò)周啟明之流矣。此后各派分合，當頗改觀。語絲派當消滅也。陳源亦已往青島大學，還有趙景深、沈從文、易家鉞之流云?！?/p>

1930年9月，享譽南北大都市的著名小說家沈從文，第三次登上了大學的講臺，相較于第一次上臺時說不出話來的尷尬場面，沈從文從容自信了許多。面對慕名而來的學生們，他應(yīng)對自如，侃侃而談，豐富的人生經(jīng)歷和滿腹經(jīng)綸，使得課程非常生動。

環(huán)境舒適，心情舒暢，文思泉涌，生活無憂，結(jié)束了此前的漂泊，在青島時的沈從文一掃陰霾，變得熱情飽滿。除了講課，他還會給朋友寫信匯報近況，創(chuàng)作出許多小說、散文。

眾所周知，在國立青大，有一個著名的“組織”：酒中八仙。由楊振聲帶領(lǐng)的聞一多、梁實秋、鄧仲純、劉康甫、趙太侔、陳季超、方令孺，組成固定酒局成員，“三日一小飲，五日一大宴，豁拳行令，三十斤花雕一壇，一夕而罄”（梁實秋語）。這“八仙”有時也結(jié)伴出游，近則濟南，遠則南京、北京，出言“酒壓膠濟一帶，拳打南北二京”，豪氣干云的樣子。酒酣之余，楊振聲帶著他們一起在海邊散步、到嶗山觀光，或是去海濱公園觀賞海棠、櫻花，應(yīng)該說這一時期也是楊振聲最為愜意的時期。

然而，在這群身影中，沒有沈從文?！熬蹠?，常常少了為生活和情感問題所煩擾的沈從文。在這些教師中，有不少也是沈從文的至交好友，有時茶聚或外出郊游時，沈從文也會相從前往。有段時間，方令孺在青島與人鬧了一點不愉快要回北平時，沈從文還致信徐志摩，希望他能伸出援手給方令孺找一份工作”，王道先生說。

也就是說，沈從文雖然沒有參加酒局，但并不像傳言那樣，不入流不合群，而是忙于備課創(chuàng)作，照顧九妹沈岳萌，追求愛人張兆和，無暇他顧。

在青島，楊振聲的校長生涯并不是很順利，雖然他一直在竭力招攬人才，制定科學的管理制度，但在校兩年，由于時局動蕩，學校里發(fā)生過三次學潮，作為校長，他需要勸阻，但他又非常理解學生，因此陷入了兩難境地。據(jù)在校學生徐植婉回憶，當“九一八”事變發(fā)生后，“楊校長神情肅穆地走上講臺，以非常沉痛的聲音向大家宣布了事變消息”，學生們義憤填膺，成立了“反日救國會”，“領(lǐng)導(dǎo)小組由楊校長、沈從文老師、兩位男同學和我組成”。此舉引起了當局不滿。

由此可知，沈從文曾協(xié)助楊振聲處理學潮這一棘手事務(wù)。遺憾的是，這一事件最終無法收拾，楊振聲最后的結(jié)局就是辭職。在上一次因為假文憑事件引發(fā)學潮時，梁實秋曾說過：“今甫是彬彬君子，不善勾心斗角，對于任何人皆無疾言厲色，事變之來如疾風暴雨，其衷心苦悶可以想見?！?/p>

辭呈遞交上去，被駁回，再遞交，如此反復(fù)，1932年9月2日，楊振聲的辭職案正式通過。時教育部宣布“解散”國立青島大學，改組國立山東大學，趙太侔任校長。

而楊振聲去職之后，并沒有離開教育界，而是進入了教育部“中小學教材編選委員會”。這一職務(wù)又讓楊振聲想到了沈從文。

患難真情

預(yù)支薪水，幫忙贖回戒指

楊振聲匆匆離開青島，沈從文心情復(fù)雜。當楊振聲催他北上的信件一封又一封抵達，甚至親自回青島邀請他時，沈從文還是沒有立刻下定決心。他想追隨好友，但身不由己。“其實沈從文之所以滯留在青島，是因為此時張兆和已經(jīng)來到青島與愛人相伴。受生活現(xiàn)實所迫，他們不敢‘輕舉妄動’”，王道先生說。

盡管沒有立刻與楊振聲并肩戰(zhàn)斗，沈從文仍是楊振聲的支持者，1932年冬，沈從文和楊振聲在北平與政界、文教界的于右任、蔡元培、梁實秋、聞一多等人參加了紀念清末起義軍烈士唐才常的小型聚會。當時楊振聲題寫的詩正是在青島時所作的懷北平詩：

別后傷時節(jié)，登高望舊京。

山空秋色滿，海闊暮云平。

霞照千家火，風吹黃葉聲。

歸途踏明月，樓影數(shù)枝橫。

剛剛辭去校長之職，楊振聲心境復(fù)雜，在側(cè)的沈從文感同身受。此后的聚會，兩人相影相隨。

為了招沈從文北上，參與編寫中小學教科書，楊振聲還致信胡適幫忙催促：“從文為青大留下，那次你寄來的《女聲》，我已轉(zhuǎn)寄給他了。但因他不來，我自己的工作就不免很忙，還是盼望他在一個時期能來，工作太多了——教科書、課外讀物、實驗與教授法——又想?yún)⒖嫉膹V一點，一人是決計忙不下來?！敝钡?933年的暑假，沈從文才正式辭去青島的教職，到北平參與楊振聲主持的教科書編寫工作。

“到達北平后，沈從文沒有住處，最早是借住在楊振聲家里，當時隨行的還有張兆和、張充和”，王道先生稱，張兆和的妹妹張充和曾記錄下這樣一件事：“一天，楊家大司務(wù)送沈二哥褲子去洗，發(fā)現(xiàn)口袋里一張當票，即刻交給楊先生。原來當?shù)氖侨阋粋€紀念性的戒指。楊先生于是預(yù)支了50元薪水給沈二哥。后來楊告訴我這件事，并說：‘人家訂婚都送給小姐戒指，哪有還沒結(jié)婚，就當小姐的戒指之理！’”楊振聲為人熱情而慷慨，對朋友常常會伸出援手，對于這一點相信沈從文也是記在心間的。

此后，兩人幾乎形影不離，編教材的同時，還合作編輯《大公報·文藝副刊》，同住頤和園?？谷諔?zhàn)爭爆發(fā)后，跟隨北大、清華的教師撤離北平，沈從文與楊振聲一路上顛沛流離，互相照顧，譜寫了一段段“真情旋律”。從武漢，到云南，文人之間的患難之情，更是難能可貴。沈從文的長子沈龍朱先生在晚年曾回憶起楊振聲，說：“爸爸的朋友中，我對楊振聲的印象非常深。父親叫他楊先生，我和弟弟叫他楊公公。他比父親大，等于是長我兩輩。”

1937年抗戰(zhàn)爆發(fā)后，北大、清華和南開大學南遷，組成西南聯(lián)合大學。楊振聲擔任聯(lián)大常委、秘書主任。在一次教師節(jié)聚餐會上，楊振聲向文學系主任朱自清建議：“可以讓沈從文到聯(lián)大師范學院教書?！北M管沈從文沒有文憑讓朱自清很為難，最終沈從文還是謀得了一席教職。

1946年6月7日，沈從文被續(xù)聘為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。楊振聲先他一步飛回北平，作為少數(shù)先遣人員回去接管北京大學和整修校舍，兩家的住處都在中老胡同的大院里，他們的友誼，注定要繼續(xù)下去。

或許因為奔波勞累，楊振聲這位魁梧的山東大漢突然病倒了，1947年3月底，做了胃切除手術(shù)，胃被割去了一半。1947年5月6日的《大公報》報道了戰(zhàn)后教育經(jīng)費之緊張和教授生活之困難：“教授沈從文咯血。楊振聲胃病，危險已過，身體尚未復(fù)原……”

“為了更好地調(diào)養(yǎng)身體，楊振聲在好友何思源的勸說下去了頤和園休養(yǎng)。何思源早期曾在山東擔任教育廳廳長，負責籌辦國立青島大學，楊振聲則是青島大學校長。此時，何任北平市市長，頤和園霽清軒被分給他私人居住，但他主動讓了出來，讓喜歡安靜的楊振聲入住休養(yǎng)”，王道先生說，霽清軒時光成為楊振聲和沈從文繼青島之后的另一個休閑時光。

從楊振聲致子女的信中可知，他本來是想來青島靜養(yǎng)的：“我本來去青島的意思相當強，后來又想到弟弟不能去……所以最后還是決定了頤和園……也許沈先生、三小姐來住個暑假。這房子可不壞，在諧趣園后面一個小山坡上，另一個院子，前門與諧趣園相通。關(guān)上前門走角門，就另成一個小園子，里面也有小河流、住宅、走廊、亭臺、山石等等。講幽靜是頤和園第一，里面有幾處房子，都分得開，我自然住了最好的，其余給弟弟留一處，沈家一處”。

楊振聲帶著兒子在昔日的皇家園林里享受著難得的寧靜，陸續(xù)前來加入頤和園的還有張充和、傅漢思。霽清軒里還常有客人間隔來往。林徽因、梁思成、諸有瓊、張友仁等曾前來探友和游園，為這個稍顯落寞的園子增添些許熱鬧和溫馨。

然而，這是他們最后的幸福時光。之后，沈從文因為遭到批判兩度想放棄生命，走出陰影后主動要求下鄉(xiāng)去，去四川參加土改。楊振聲則被調(diào)往東北人民大學中文系教授兼中國文學史教研室主任。一南一北，卻心系對方。

1956年3月7日，楊振聲在北京去世，追悼會在金魚胡同賢良寺舉行，沈從文前去參加。1980年，美國學者金介甫來到中國對沈從文進行系統(tǒng)訪問，在多次交談中，沈從文念念不忘對中國教育貢獻極大、對自己幫助極多的楊振聲：“楊振聲是代表北大在西南聯(lián)大。他最大的貢獻是把清華大學改造。他當文學院長時，將白話文引到學校，在青島大學當校長時，做職員的可以聽課，聽八個小時的課，很有眼光?！?/p>

（感謝王道先生對本文的幫助，原創(chuàng)作品，禁止轉(zhuǎn)載）

標簽： 青島大學 國立青島大學